“试想,”华兰茜暗忖,脸上一抹苍白的笑,“我要是把实话告诉她:‘我哭是因为我嫁不出去。’妈妈会吓成什么样啊!尽管她每天都为她那成为老姑娘的女儿羞愧难当。”
但自然还是应该保持一下姿态的。华兰茜仿佛听到妈妈用她盛气凌人的声音说:“想男人可不是淑女所为。”
一想到妈妈的表情,华兰茜就笑起来。亲人中没人察觉到她是个有幽默感的人,当然,关于华兰茜的很多事都没人察觉到。但她的笑是稍纵即逝的,此刻,她蜷缩着瘦小的身体躺在那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厌烦地看着冷冰冰的光亮爬进了自己简陋肮脏的房间。她十分熟悉这个房间的丑陋——熟悉又憎恨它。刷了黄漆的地板;床边铺着一块丑死人的地毯,上面趴着一条模样古怪的狗,还总是在她醒来时朝她笑;墙纸暗红褪色;天花板因为渗漏而变色,裂缝纵横交错;脸盆架又小又窄;褐色垂纬上印着紫色的玫瑰;斑污的老镜子已有裂纹,勉强支撑在颤颤巍巍的梳妆台上;干花罐子是妈妈在她虚构的蜜月中制作的,碎了一角儿的贝壳外皮的盒子是斯迪克斯堂姐在她同样虚构的少女时代做的;镶有珠子的针垫上一半珠子都掉了;黄色的椅子坐起来硬邦邦的,一点儿也不舒服;曾祖母斯特灵严肃苍老的脸庞周围用纱线绣着那句古老的格言:“离去,但不会被遗忘”;祖辈们古老的照片是很早之前从楼下的房间里流传过来的,其中只有两张不是亲人的。一张是一条雨天坐在门阶上的狗,还是旧式彩色石印版的。那张照片总引起华兰茜的不快,下那么大的雨,那条孤独的小狗蜷缩在台阶上!为什么没有人打开门把它叫到屋里去?另一张是褪了色的路易斯皇后下楼梯的镶板画,这是惠灵顿婶婶在她十岁生日时大破费送她的。十九年来,她就这么边看边恨着这幅画,这个美丽、得意又自负的路易斯皇后。但是她从不敢毁了它或者把它拿走,妈妈和斯迪克斯堂姐会吓呆的,或者说,华兰茜在脑中不敬地说道,她们会吓得全身痉挛。